當我想起你

當我想起你

     踏上一條又一條的扶手電梯，就像經過一段又一段的時空。沿途鳥語花香，令人心擴神怡。四週的高樓林立，車水馬龍，更加襯托出香港公園的寧謐。我背著急救用的繃帶、敷料、三角巾，冒汗的手心把筆記本上的字弄花了。我深深地吸一口氣，一抺紅霞溫柔的輕撫我，從頭髮，到前額，直至肩膀，這種被擁抱的感覺多麼熟悉。我凝視著眼前的噴水池，儘管走進去會全身濕透，就是有一股衝動驅使我再次走了進去......

      還記得第一次是我自己跑進去的。你無視一個五歲小妹妹的哭鬧，就是沒有抱我進去。那時候初嘗獨立自主的滋味，不知天高地厚，一時忘形就樂極生悲了。我滑倒在地上，池水像大瀑布般噼哩啪啦地拍打我的臉，躺在一地冷水上如同睡在寒冰牀。你撲過來緊緊的把我抱起，我只是嚎啕大哭，哭著哭著，不知甚麼時候睡著了。你寬闊的肩膀，注定了要給女兒躺著睡，在寒冬時溫暖她的臉龐，是吧！

    你的手臂輕輕的保護著我，讓我安坐在你的大腿上陪你看報紙。小頑皮的我喜歡拔你小腿上濃密的毛。你「哎呀」叫痛，也不願把我放下來。小女孩正在研究爸爸的國字臉、過耳的頭髮、厚嘴唇、粗粗的眉毛，高高的鼻樑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。到底眼鏡是甚麼構造的呢？我半邊身子爬到了爸爸的後頸，怎樣透過鏡片望出去，會是一片模糊？好不自在的！我一個衝動把它「拿下來」！可惜「生擒」失敗，聽到清脆的聲音，看著遍地的閃爍，和那金絲框架，我不知道呆了多少個晝夜。到明白自己闖禍了，才懂得哭。你還是緊緊的摟抱著我，等媽媽打掃乾淨才讓我在地上行走。此刻，縱然世界色彩繽紛、天大地大，我只想躺在你的懷裏，再也不願走了。

    這時假如你吻我，我一定不會躲避。你忠直的個性，不懂得掌握孩子的心理。孩子闖了禍，回到父母身邊，是甚麼都肯答應的。總不會再像生日照那一幕，你堅持吻我小臉，我說︰「鬍子刺得我很痛呢！」然後爸爸追著女兒。到最後你真的成功「生擒」了小頑皮！你準備吻我，在我把頭別過去時，一個閃光，媽媽拍下了這歷史性的一刻。十多年後，我慨嘆你的吻就如蘇州船一去不返。在你沒法再吻我的時候，我就知道要開始走出社會，走進人生的跑道。

    我一鼓作氣的從噴水池衝出來，才發現濕透了半身。我不覺得寒冷，反而有一股暖流在心。我緩緩地舒一口氣，感受著你的擁抱就如斜照般，緊緊地包圍著我。「怎麼這樣頑皮？」我驚訝的轉過頭來，家寶溫柔的對我笑說，然後雙手抱緊我。我無意間發覺手心早就乾爽了，和家寶輕快地穿過公園，踏上階梯。這麼輕快的赴考，不止是我熱衷於急救，還因為我感受到你的疼愛，透過擁抱傳遞給我，而且無處不在，滿滿的永不止息。

去年三月一篇落選的作品，今夜我又再想起你……